生如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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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

从我小时记事起妈妈几乎没有伤心过；只不过有时我生病了会很着急。

那天是高一上学期的冬至，就像普通的一天。度过了上午和下午的课，上晚自习。本以为平淡的一天就要过去，但我被班主任叫了过去，只告诉我几句话 ”你的姥姥情况有点不太乐观，快点回去吧，你家长待会来接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头晕目眩差点坐到了地上。

我是姥姥带大的，家里人都很忙，姥姥来家里带我去玩，教育我；往往因为我的淘气十分生气，一边追着我跑，一边喊着我的名字 “，别跑啦，多穿点 冷不冷啊！”，“，别跑，过马路小心点！别让车撞了”。

在以前假期我住在姥姥家时候 ，经常遇到推着三轮车卖豆腐的，姥姥每次也要买上一点，就会催我让我去电视后面四个大罐子里把大点的钢镚挑出来买豆腐用。紫色盖子的圆柱形大玻璃罐子，直径大概有20CM那么粗，那么高，盖子也有碗口大，我每次都会和那棕黄色的手一起在一堆硬币里找到那古铜色的五分钱和银光闪闪的的一元钱，还会多找出点钱等买完带我去小卖铺买根冰棍用，然后去广场找其他小孩玩。这时候我的姥姥就会带着垫子，和其他老奶奶坐在一起聊天。

有一次我还不会做饭，我的姥姥来给我做饭。我的姥姥知道我喜欢吃鸡蛋西红柿里的鸡蛋，也喜欢吃土豆丝，在我刚刚回到家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随之看到的是一我的姥姥，一大盆切成条的土豆和一碗金黄色的摊鸡蛋。“我不会用那个擦丝的，眼花又切不好丝，凑合吃吧；赶紧去洗手待会凉了。”“没事，好吃就行，没那么大要求。”。刚吃了一口土豆条；“哇，还有点生的呢，没完全熟。”“是吗，那再用火咕嘟会。”。端着一大盆（大概有两斤土豆），伴随着擦擦的声音走向厨房。把一盆带着土豆和棕色的土豆汤倒在锅里，盖上锅盖，打开灶台的火“你先吃去，不还有鸡蛋啥的，别凉了。”。半碗饭的时间过后，厨房传来锅盖被揭开放在边上架子上的声音和咕嘟声。“吃完了吧，我先回去了先，你老实在家呆着啊，别瞎跑去，要不然回头你妈打你我可管不了啊。”

大概两年前，我的姥姥不知道为什么卧床了，而且查出来老年痴呆，住院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躺在床上插着胃管打流食来维持生命的日子，每当妈妈去给姥姥打流食时，打完总会坐在床沿偷偷抹眼泪。“妈！您坐起来看看，走两步，刚到享福的年龄咋就喜欢躺着啊！”当我走到她的床前，就会看着我；我在打流食时候也会盯着我不放，微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有时候还会真的开口说两句话 ，“这是哪儿？”，“啊？”；那天我摸了摸姥姥的手，脆弱的手已经可以直接看到骨头的轮廓，棕黄色的皮肤像纸一样薄，双眼仍然盯着我，平时手一直攥的紧紧的，好像怕松开就会丢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但是这次那粗糙的手松开了，让我抚摸。还有一次，打完流食，姥姥突然伸手，摆出来了要和我比手掌大小的样子，我把手放在了那双肉色中发黄的手，好像差不多大，姥姥把手挪到了自己面前，看了看手，看了看我。有次搬来笔记本放一些电视节目，也会目不转睛的看着，最爱看一些风景类的节目，也看新闻，在平时已经睡着了的时间还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有一天晚上，那天妈妈值班，晚上不回来；已经是凌晨2时，突然听到姥姥一声惨叫，开灯发现癫痫发作咬到了舌头，一直啐血沫子，慌慌张张的打了120，又与爸爸和医生一起用软担架把姥姥抬上了车。妈妈也从单位前往了医院。自从那次出院后，再次走到床前时，那空洞的眼睛只会看一眼我，随后继续飘忽不定。再也没从姥姥的嘴里听到一个字，取而代之的是痰，每天晚上都会被痰所困扰，咳嗽很久，有时候还会影响到呼吸，只能用吸痰器吸。

亲戚来接我了，坐上了车，接了一个电话。只听到充满疲惫和哽咽的几个句子模糊的从亲戚的手机传出来，那是我妈。眼眶里泪水打转，看了看我。

“是…已经没了吗…”

“打了120车来了的时候就不乐观，没到医院心电图就…..”

心里空落落的。回到家，妈妈找了找照片。

“你不用害怕，你姥姥在路上走的，不是在家里走的，你姥姥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害怕，因为我姥姥疼我。”

第二天，亲戚们开车去殡仪馆，去火化我的姥姥。遗体见面因为疫情只能十个人，有两个亲戚没有进去，我跟着他们进去了，过了几个门，看到推车上有个一个盖着花布的大箱子，我想，那就是我的姥姥。

工作人员打开了盖子，在黄布下，盖着的是穿好了衣服的我姥姥，仿佛睡着了一样，棕黄色的皮肤，闭着眼，戴着帽子。遗体见面结束，盖子被合上，缓缓的被送进了炉子里。我冲着姥姥的方向抬起来手，抓了一把空气，然后放开了。

来到老家，这里是我姥姥曾经生活的地方，只不过院子里多了个棚子，和一张黑白的照片，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这里出去，去到楼房养病，到了回来时候却变成了灰烬。

妈妈头上戴着白纸围的东西，对着照片发了一下午呆，当我走过去。

“你姥姥在你心里印象是怎么样的？是照片里这样吗“

“一边追着我一边喊我名字，怕我跑快了摔着”

“但是我姥姥自己走了，我跑得再快也追不上。”

收拾了旧衣服。到了下午，上路了。妈妈端着一个盒子，撕心裂肺的哭着喊着；我拿着花圈 ，和其他人一起走去村里的墓地。

这一天结束之后，回到家。

“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我姥姥不会伤害我，我姥姥疼我。”

谨以本文纪念我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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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17